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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参政执拘投北,行有期,死有日,诗别二子及良友(丛刊本作「诗别妻子、良友、良朋」。枋得遁迹建宁,从之游者,有:詹苍崖、游古意、王济渊、曹东谷、叶爱梅、魏天应、陈达翁、张子惠及毛〖靖可〗、蔡〖正孙〗诸君,又有道士陈天隐。盖先生方修养辟谷之术也。戊子十月十八日时年六十三岁作。) 宋末元初 · 谢枋得
七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
雪中松柏愈青青,扶植纲常在此行。
天下久无龚胜洁,人间何独伯夷清。
义高便觉生堪舍,礼重方知死甚轻。
南八男儿(南八男儿:「南八」,即唐时南霁云,因在兄弟中排行第八,故称南八。南八男儿终不屈,谓唐南霁云与张巡共守睢阳,城陷,就义不屈的故事。《唐书·张巡传》:「巡守睢阳,城陷,俱被执,子琦以刃胁降,巡不屈,又降霁云,未应。」巡呼曰:「南八男儿死尔,不可为不义屈。」霁云笑曰:「欲将有为也,公知我者,敢不死。」亦不肯降。)终不屈,皇天上帝眼分明。
淳于氏墓志铭 北宋 · 沈括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九四
虞部员外郎蓬莱王君世昌早丧其室。既除,合其亲戚而燕曰:「嫔氏不获执登俎,以为昆弟忧。仲氏柔良甚才,使因其兄以有吾家,何如」?于是醴宾而谋诸王氏宗老,用币于寝,咸曰其良,无卜而宜。夫人归王氏,五就馆而四生男子:曰子琦、子渊、子京、子韶,皆以儒进,并时为京官、御史,自见于世。一女子,嫁士人淳于通。王氏既大,盖夫人姓淳于氏,其先有齐大夫髡,以诡滑显名诸侯,世为齐人。其后有淳于某为某官,盖生夫人。夫人为儿时已孤,依世母以长,能母事之,终其身。为家而长少怀,相事而宗族亲。大夫卒,夫人经理其家,内外翕和,丧祭孔偕。晚乃得子,不以爱故弛其矜严。羞宾馔友,身相饎爨,故诸子卒用有立。尝遇穷嫠于道,立交与言,即解所爱万泉臂环赒之,人以为女子之难。末年,诸孙男女三十有三人,时节并见,髫鬌肩差,从其妇子,前摈后扶,随有襁携,号为盛家。夫人年若干以卒。若干年,以葬某郡某原。其墓,先大夫王君从。其子之友沈某其铭,铭曰:
诸母维母,大夫维士。有礼有则,莫不受祉。来翔一身,蕃有孙子。或緌其冠,或襁或携。云来自初,无毁无疵。为母为妻,寿考令仪。维子之友,实仕同时。知我谓予,宣钧勿辞。揭行有诔,系此硕诗(《长兴集》卷二六。)。
「盖」字下疑有脱文。
临安府五丈观音胜相寺记 南宋 · 程珌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九三
予比年焚绮研,不复作羡语。今寿来千里,门之不去者逾月,勉即其录而次第之。其录云:寺负钱塘龙山,唐开成四年建,曰隆兴千佛寺。后有西竺僧曰转智,冰炎一楮袍,人呼纸衣道者,走海南诸国,至日本。适吴忠懿王用五金铸千万塔,以五百遣使者颁日本,使者还,智附舶归。风鸣海汹,舟且倾,智诵如意轮咒,俄见如意珠王相,十首八臂,度高十丈,风息遂济。智谋揭高梁,可容十丈胜相,以答佛施。时千佛寺乃僧光主之,有阁高八丈,光请于忠懿,以阁为殿,立五丈之像者二,合为十丈。皇朝治平中改赐今额。建炎间灰于腊寇,唯胜相一阁屹然云际,不堕劫火。绍兴初,光之嗣孙曰清中兴之。清有子琦、珍,珍之子性,奕世经理,乃克大备。乾道间,光尧皇帝圣子神孙三殿临幸,朌赉甚渥,由是声益振。今师寿者,性之法子也。清峻自厉,壮耄一日,架钟缭廊,宿仆尽起,金碧辉煌,增光畴昔。至蒙东朝出内帑赐之,风𨔝迩遐,舍予日至,且有施田以惠亡穷者。嗟乎!现十丈无影之形而夺海航之人于鱼龙之腹,要为奇事。至于动三殿之临幸,感东朝之恩锡,岂偶然哉!自是此山当为钱塘胜境,福被民生,当与长江为量数矣。备末之功等乎开山,然则寿也实屹立乎三百九十四载之下,来者勉诸。绍定己丑仲夏记(《洺水集》卷一一。又见《淳祐临安志辑佚》卷五,《咸淳临安志》卷七七,《武林梵志》卷二。)。
转:原脱,据《咸淳临安志》、《武林梵志》补。
敕赐威显庙记 南宋 · 曾渐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一八
天之爱人也甚矣,均之为人而独能出力以有功于众,天意虽不可知,□□□□必矣。民生不幸而罹五代之祸,抑何其惨欤!狂□之□,贼盗之质,一旦悍然其上,斯人毙于赋敛兵革,何可胜记。嬉笑反覆,死生系焉。盖有更一字而活人者,亦有更一字而族一家者,穷凶极虐,腥闻于天。好还之报,亦不旋踵,于是乎有洞胸流肠、刲若羊豕、扯裂蹈践,斯须而尽者。呜呼!此为何等时耶?于此有人焉,其才有以过人,而一乡受其蔽遮,赖以全活,阴德无验则已,如诚有之,享无穷之报,亦何异哉!贵溪之南十五里有侯祠者,是为五代时人,名卿,仕南唐为静边总辖,所谓其才足以蔽遮一乡,则侯其人也。盖自唐末失驭,杨氏、李氏相继以有江南,而信隶焉。其□□□□战而败其师,论者第以为偶然耳。其后折北于周室,□旅拒我宋,至于臣服,是皆大力役也。信民之征调□□不可得考,然一国皆乱,无宁家者,其间危存,倡者□赏以信叛,而杨氏之攻虔、韶,李氏之攻福州,则信之兵马与焉。其攻楚也,又特以信州刺史主之。耗矣□□□□□命矣,孰能率其子弟而得全于征役欤?孰能□□□□□得免于剽掠欤?侯之行事虽不甚著见,然乡之□□□之哉!久而祠之益严,自非出于人心所同,而足以合天意而能至此!绍兴四年,信使者参验得实,乃请于朝。庆元二年,得请,以威显庙为额。乡人侈上之赐,将以迎来□□告□□而桂氏族子琦者,尝从予游,实来请记。予既考请具实,以为天心在于爱人,当其糜烂鼎沸之中,苟有以及物,天必相之,顾又有事。可以决知天意者,大抵为善之报,尝验于后。今夫提百万之师出死入生,为国禦大灾,捍大患,意气伟伟然,足以激懦夫而震殊俗。人力所逮,无欲不遂。然其行不再传,辄遂不振,往往而有。此非其富贵服用取数已多,权势凭藉快意过当,久而不能不尔耶。今侯之后世二百年,高大门第,环居祠旁,生殖蕃盛,好礼服义,科第缙绅,相望不绝,而长者乐于教,少者竞于学,源源未艾也。由是而推,若侯者将必有隐德焉。天之与人,未尝不相因□□□永世绪者而笃族义,思所以相生养者而辑乡邻,思所以振家声者而勤术业,夫非桂氏之所当勉者欤!
按:道光《贵溪县志》卷三一,道光四年刻本。
镇江别总领吴道夫侍郎时愚子琦来迎侍朝夕催归甚切 南宋 · 戴复古
七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:江苏省镇江市
落魄江湖四十年,白头方办买山钱。
老妻悬望占乌鹊,愚子催归若杜鹃。
济世功名付豪杰,野人事业在林泉。
难禁别后相思意,或有封书寄雁边。
因僧问话有颂 其一 五代 · 延沼
七言绝句 押真韵 出处:全唐诗续补遗
万法虚无实际深,凝然妄肯绝疏亲。
断常妙理修途者,镜像宜扶觉照频。
故河中府开元寺坛长赐紫僧重宣塔记 北宋 · 杨亿
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六、《武夷新集》卷六、雍正《山西通志》卷九四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师姓赵氏,中条虞乡人也。由河沙劫来,殖众德本,未断后有,复生人中。积习闻薰,童幼颖异,宿机冥契,割爱舍家。十五礼文彻师为沙弥,二十一依澄晖师受具戒。亦既持乞士钵,披水田衣,深念善财,遍参知识。尤慕庆喜,具足多闻,振锡游方,刳心求法。其始以比邱持律,才许五年,诸佛度生,是为初教,且从本师,受四分律。又以如来出世,盖一事之因缘;众生无边,有万殊之根器。爰自降神兜率,视灭鹤林,宣说十二部经,震动大千世界。其间具偏圆半满之义,开权实顿渐之门,虽文字性空,语言相离,然而标指见月,乃理事之兼通;得鱼忘筌,始觉照之都泯。师是以从归一和尚传《无量寿经》,依行满法师阐《因明论》,尽达宗旨,咸有师承。终身受持,为人演说。盖四句之偈,福利居多;一音所宣,悟解斯众。又复专持《首楞》秘密之咒,遍阅毗卢方广之文。八郡归依,天宫办香积之供;四众围绕,空界雨曼殊之花。凡读《大藏经》一万馀通,诵《佛顶真言》三十万过。镐京蒲坂,实有缘化。前后登甘露法坛,宣尸罗净戒,得度者仅千馀人。破尘出经,多蒙利益;传灯分照,岂有穷尽。马祖门下,皆一时之利根;龙华会中,实当来之眷属。人天主伴,夫岂偶然?秋官贰卿、上谷寇公,早在先朝,参预大政,重师之行,荐于帝庭。诏赐紫方袍,以旌其德。处六和之众而天子知名,介三法之微而王臣外护,非蕴空漏尽,神足知圆,为彼岸之舟航,作释天之日月者,畴能致是哉!师以咸平四年四月庚戌,示身有疾。迨至弥留,尽召其徒,授之治命。薪尽火灭,神往形留,相好俨然,道俗倾慕。报龄七十有九,僧腊五十有八。甲子,奉金身阇维于南郭之外,得舍利三十馀粒。以某年某月某日迁灵骨,于其原建浮屠焉。上足弟子、赐紫令操,入室推贤,传衣善继,思欲奉扬遗懿,昭示将来,戾止上都,以塔记为请。予素服能仁之教,尤钦开士之风,且与上谷公道契无生,心专趣大。乐天绮语,固愿赞于佛乘;执戟虫文,岂能宣于真谛?聊摭梗槩,幸免枝游云耳。
三班奉职墓志铭 北宋 · 范祖禹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五七、《范太史集》卷四六
君讳子琦,字韫之,宣州观察使、宣城侯从谨之曾孙,保宁军节度使、昌国公世享之孙,文州团练使令褫之子。母平原县君陈氏。以父任为三班借职,迁奉职、监汝州都作院。性孝谨,平居深默,似不能言。而临事明敏,居官夙夜勤职。远家庭数百里,畏慎常若在旁,元祐八年七月庚子卒,年二十有三。娶史氏,供奉官永年之女。男女各一人。九年二月己酉,葬河南永安县。铭曰:
其来也孰与之?其去也孰夺之?宜寿而夭,维世之悲。
三班奉职妻史氏墓志铭 北宋 · 范祖禹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五七、《范太史集》卷四六
君史氏,开封人。曾祖达,左金吾卫大将军。祖青,右领军卫大将军。父永年,西头供奉官。母王氏。年十九,归文州团练使之子三班奉职子琦。事舅如父,佐夫以法度,不敢懈。才六月而卒,实元祐六年五月癸未。九年二月己酉,葬河南永安县。铭曰:
母结其缡,夫脱其缨。如桃之华,蕡实未成。
秀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赠保宁军节度使追封昌国公墓志铭 北宋 · 范祖禹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六一、《范太史集》卷五○
公讳世享,字公寿,太祖四世孙也。曾祖德昭,越懿王。祖惟忠,赠彰化军节度使、舒国公。父从谨,赠宣州观察使、宣城侯。嫡母薛氏,高平郡夫人;育母张氏,以公贵封宁国县太君。初赐名,补太子右内率府副率。历右监门率府率,右千牛卫将军,右监门卫大将军,右武卫大将军、达州刺史,右羽林军大将军、文州团练使、沂州防禦使。今上即位,迁秀州防禦使。公幼朴茂不群,宣城爱之。九岁丧父,号毁如成人。长嗜学,治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,通大义。熙宁中,学官荐公明经,可召试,会有制,宗室不许举,而许自列。公不欲蕲进,然为学不已,间为诗以自乐。躬训子弟,督责严甚,故家庭遵尚礼义,肄习学业,为宗藩所矜式。精于书札,善射艺。性孝友敦睦,轻财喜施。事高平夫人尽礼。宁国君初丧,英宗遣内人奠慰,自是崇子育母死,内人致奠,自公始。居心丧,晨夕定省,忧戚未尝见于色容,恐失君母之意;退就异宫,则哀苦备极,以讫丧期。故高平爱之如己出。高平之丧,哀毁过制,遣子侄上表,愿守菆至卒哭,诏许之。及葬,在道稍遇险阻,必躬自扶柩。仁宗山陵,仲兄均州防禦使世祥从葬,子幼稚,未能任事,著令许命妇送葬。会其妻病不能往。公四上奏请行,诏特从之。其后许弟护葬,自公始。燕居,大书「积阴德」三字,揭之座隅。其抚养教督、济赡族属之孤遗,唯恐不至,凡衣食之用,凶嘉之费,皆仰给焉。故人丁淳之女失身于人,公以财购出之,又办资装,择良家子嫁之。族人有疑事必咨公,公为处画如己事,无不中节。善与人交,久而益厚。喜宾客,多蓄名书画、笔砚纸墨,遇朋友亲旧,把酒相乐,推诚无间,故士多称爱之。元祐元年二月癸亥卒,年四十有七。病革,遗命教戒诸子,托后事于弟贵州防禦使世恬。或勉以饘粥药剂可愈,公曰:「死生命也,其逃乎」?讣闻,天子赙恤甚厚,赠保宁军节度使,追封昌国公,谥曰良恭。娶钱氏,封金城县君,吴越王之后、供奉官隆祐之女,先公二十六年卒。十三男:曰令褫,右武卫大将军、文州团练使;次未名而夭;曰令诳、曰令咺,右侍禁;曰令精、曰令薿、曰令谐、曰令龚,皆左班殿直;曰令橡、曰令柱,右班殿直;一未名而夭。十六女,其婿奉议郎胡仔、右侍禁张宗桀,三班奉职马綖、右班殿直郭永璋、承务郎李大中、三班奉职董臬、吕执中、李塾、向悫、刘蒙,三人在室,馀夭,适郭氏、吕氏者皆卒。孙男十六人:子琦,三班奉职,卒;子琬、子琳,早卒;子玓,右班殿直;子玕,三班奉职,馀皆幼。孙女八人,曾孙男女各一人。九年二月己酉,葬河南永安县。铭曰:
翼翼昌公,孝友温恭。简于帝衷,善积厥躬。其生也荣,其没也令。公多子孙,天锡之庆。
右监门卫大将军男三班奉职墓记 北宋 · 范祖禹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六五、《范太史集》卷五四
右监门卫大将军令课之子子琦,字君玉,宁国军节度观察留后从审之曾孙,安州观察使世肱之孙。母长寿县君杜氏,继母建昌县君彭氏。以父任为三班奉职。始就学,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《孝经》皆能说其义。为文词有思致,律令亦通大概,教官称之。元祐三年四月己丑卒,年十有九。疾革,嘱姚氏妹,使勉其父母以杀哀节哭,已乃自澡洁,衣朝服而逝。得其遗札,如所以语妹者,闻者哀之。九年二月己酉,葬河南永安县。谨记。
六么令 金 · 王哲
真清真静,便是虎和龙。
澄澄湛湛,婴儿姹女自升腾。
寂默刀圭根本,斋戒换西东。
时中十二,常常觉照,内调神气玉炉功。
何须寻枝摘叶,岂论语丹经。
假馀玄妙,知懒惰亦成空。
灭睡忘言除欲,饮膳少丰融。
外系疏啬,人情淡薄,念头打破渐幽通。
按:鸣鹤馀音卷四
满庭芳 赠宁海颜先生 金 · 马钰
降心一著,有些法度。
要你自心省悟。
闲想骷髅模样,缘甚作做。
因贪气财酒色,损精神、堕于恶趣。
如恐怖,管不须擒捉,自然得住。
觉照心开坦荡,见浮名浮利,如无归素。
内外倒颠颠倒,道家活路。
触来不摇不动,遮本来、一点堪顾。
神光灿,上九霄,跨云归去。
酹江月 金 · 谭处端
玉花渐吐,被清风。
催结金莲光聚。
历劫昏迷齐照破,直透无为门户。
七返回光,三空觉照,间隔金花处。
殷勤锻鍊,自然婴姹常住。
些子端的幽奇,自从下手,永永基坚固。
莲结琼芳灵蕙长,深感慈悲频顾。
鼎内云收,炉中丹结,九转终重遇。
参师云步,会游蓬岛仙路。
止疑书 北宋 · 释仁岳
出处:全宋文卷四○四
中秋后七日,四明山客仁岳再奉书于钱塘梵天阇梨润公讲次:前者盛制《指瑕》之外,复有《签疑》数纸,亦斥予师《释请观音疏中消伏三用》也。师鄙其谬说,委诸侍者,用充脂烛。予窃阅以详之,因签以解之。所有疑情,皆为此息。即用「止疑」二字目彼此两文,使《消伏》之义区以别矣。次《抉膜书》寄去,惟加察是幸。予师释三种毒害云:「事毒在欲界,此约果报,故受事名。行毒从色界,尽别教教道,以不即理,故别受行名。理毒唯圆,以谈即故也」。
疑曰:如此判释三种消伏,似于义未允。据此三种消伏之义,须俱约圆割。约行为地前,恐违圣意。何者?此经虽部通四教,而正意在圆。大师释义,多是从圆,佛元意故,文之旨故,深收浅故,应修门故。如《普门疏》释水火等难,皆约五住,通收四教。今此约行,既论破五住惑,定知在圆。
止曰:将三种消伏须俱约圆者,此彰灼违文也。且疏释消伏毒害云:「历四教十法界,除三障也」。又释感应为宗云「以此十法界、众生三业为机」等。又释三番持咒功能,皆约十种行人明之。又下文备释三乘得益之相,何须俱约圆教判耶?故《辅行》云:「《方等经》中闻三昧者结得道益,通于三乘,及以四众,即通于四教」。又云:「但观诸经,会末得道,则识所说共别之意」。今经得益,既有三乘,故知消伏须通四教也。然则辨体,可简三教,尅就圆明,盖观音之自行也。若其论用,既是利他,必该十界。倘唯从圆判,则拔苦不周也。又《金光明玄义》辨体则专取如来所游法性,论用则须通三乘忏悔灭恶,何得粗暴云「部通四教,正意在圆」耶?若云以深收浅,斯乃指东摄西。应谓章疏无凭,是故胸臆自撰。又引《普门疏》释水火等难,皆约五住通释四教,證今五住定知在圆者,此昏乱之言也。且彼文五住既收四教,而却引證今文五住定知在圆,况彼经开显,尚收四教,岂今经方等,须定在圆耶?观此等文,都无所以,验乎馀说,安可持论!今勉强书之,俾结乘种耳。判属理即,何谓修门。
疑曰:此中明理毒者,唯就谛理辨之。何者?法界无碍,无染而染,是全三德成三障。此由性具三障,起三障用,是理之毒,非能非所,而指此毒为所消故。《止观》云:「法性即无明,无明非止非不止」。唤无明为不止,岂非理毒是所消耶?此毒当体,即是法性,染即无染,全障成德,故谓之理消伏用。此法性亦非能非所,指此法性为能消故。《止观》云:「无明即法性,法性非止非不止」。唤法性为止,既称为止,岂非能消伏耶?虽理体本然,亦由圆人名字,初心解了,方知此毒即理名字。已上即属约行,用一心三观破五住烦恼。此从智断以说,与前约理不同。虽有二义,旨俱在圆。何者?由有理毒,故有事毒、行毒等。
止曰:取《止观》文释理消伏用,略有三失。一者,彼是相待三止中文。荆溪判相待为可思议粗,又云义似于别,唯一绝待。为不思议,妙独在于圆。何得用彼粗义,释今圆理耶?虽云无明即法性,法性即无明,而须唤无明为不止,唤法性为止。既理惑之名对立,故圆妙之义未成。今疏云:「法界无碍,无染而染,即理性之毒」。是则全理成毒,全毒成理。理毒叵分,思议须绝,岂得抑同相待,用理毒为所消,法性为能消耶?祇知对当名言,不觉翻为粗浅矣。二者,《止观》明三止之义,意成一义,同时而修。若但取第三不止止义释理消伏,定在理即,不涉智行。须以止息、止停、止止义为约行消伏,判属名字已上,此乃分擘三止同时之义,疋配理行二种之谈。相待三止尚自残缺,况绝待乎?三者既唯约理即、涉智行为理消伏者,乃是以本觉之性为能消,以本有之惑为所消。一切众生,何尝不消伏耶?若然,则月盖延请观音说咒,都无功用也。况疏文显示十种行人皆是修相,岂理消伏十种不收耶?且三种消伏,明其力用,约理消伏,此义最妙。傥唯在理体,不关修得,则都无力用,一疏精要,皆悉顿亡矣。然而阇梨亲用圆师《阐义钞》中消伏之说,而不知《阐义》全塞大涂,可谓攀枯求力,不觉人杌俱倒也。今问:既三种消伏俱须在圆,未审约事摄属何位?若但称名诵咒,不了谛理,何名圆人?若于称名兼了谛理,又成约行,以云名字已上属约行故。若无分齐,取便乱摄,则无义语也。
疑曰:《普门疏》五住既收四教,岂此文五住而却在地前耶?大师云:「地前三十心,不能破无明」。若言登地同圆,自然破第五住惑者,则此已是理破,何名约行中破耶?此一义甚为不便。乃至云若谓对前三教不即,唯圆即理,名为理消,有何不可。但约地前破五住义,稍不便。
止曰:夫欲评论章疏,须看文之宽狭,义之进否。岂见名数相似,便谓旨趣全同?望声释义,斯之谓矣。且《普门疏》于业报之外,但明五住烦恼,即以五住通收四教。今疏既于事毒之外立五住烦恼,又五住外立理性之毒,则知从粗至妙,自浅阶深,三义不滥。岂得将彼通收之义,齐今别对之文?故予师判五住,尽别教教道,理毒唯圆也。以约行中,不谈即义,直云五住烦恼,有何所以便属圆教耶?至约理中,乃示法界无碍,即理之毒,显与前文甄简有异。则知圆教虽有五住,以即理故,俱受理名。如《妙玄》以事理二恶分别圆两教,《释签》解云:「若即理说惑,谓惑为理;若离理说惑,谓惑为事」。又如《普门玄义》,章安用观修得善恶、性德善恶而起弘誓,论普不普。岂非观修得善恶属乎偏教,观性德善恶属乎圆教?是知约行之毒,即理之毒,圆别分之,颇符教意。又云「岂此文五住,却在地前」等者,此盖不知教道之说,通登地已上,如《抉膜书》广辨,又如今家明涅槃次第五行,荆溪云:「證道同圆,则教道唯别」。岂非登地天行及病儿行,俱属教道耶?又复诸部显有别教教道破无明义,又说破尘沙惑亦名无明,故《释签》解善财入法界皆破无明云:「若于诸知识所,但得俗谛三昧,则破无知,名为无明。若入实相,则破障中微细无明多分,并约教道不融,破无明惑(上皆《释签》)」。岂非地前破尘沙亦名登地,破无明皆是教道耶?尚未渔猎诸文,如何弹射他义?又应解了消伏之行,不必专约惑灭理显,方名消伏。如疏释行人具杨枝净水,各表消伏二义。此令托事便修观法,岂可别教初心行人,不表消伏五住烦恼耶?又疏明别人数息之时,修于三观,得非始行消伏无明?况复十信通伏五住,不带消耶?至于住行向位,旁修中观,若非消伏无明,何须旁修中观?此等岂非两种教道,约伏约断,皆是约行消伏无明耶?如何辄言此一义甚为不便?今见《止疑》恐阇梨不便也。
予师云:应知三种毒害舍旁从正,受名不同。如《普门疏》分别火难等相,报火至初禅,岂此下诸有全无业惑?盖苦报为正也。乃至烦恼火通四教,岂三乘全无业等?
疑曰:指火难似误。且彼所明,果报之火,须依正分之。依报之火,祇至初禅,正报之义,通之可尔,又何得言岂三界无惑报乎?既言三界俱有惑报,意取报火通至上界。若然者,初禅之火便须有旁烧上界之义,乃至云而更谓界外三乘圣人有果报之火,未知何时火灾能至界外,烧三乘圣人等。
止曰:且疏文火难凡有三释:初帖文释,次举事證,后观行释。若帖文释者,但顺经文设入大火之言,则唯从外火,不兼正报,故举谢敫传应验事證之。后既就于观行解释,显以三障分对三火,则知一切观行之人无不具此三种火义,但有旁正受名不同耳。如初禅已下,若依若正,俱论报火,故从果报行人正受报火之名也。二禅已上,唯正报火,盖修因行人以报火为旁,但尽下业火于上禅,是故正受业火之名也。若四教人,非无此二,俱虑惑火烧于观道,则业报为旁,是故正立烦恼火名也。究论报火,须通三界,及以三乘,何得偏执外火为报火耶?若然,则初禅之外,观行之人若正报身,为属何火?是故予师通约三障言之,乃云岂三界无惑报等也。那忽枉作初禅之火旁烧上界之义耶?又云「未知何时火灾能至界外,烧三乘圣人」者,是何言欤!况复三乘之人,若就下界果缚身说,非无外火之义。如《金光明》说十地菩萨有虎狼等怖,何不责云「未知何时虎狼能至界外,害十地圣人耶」?如此立难,识者闻之必掩口而笑。予师云:「理消伏用,体是性恶,方得初心,即修中观」。故荆溪云「忽都未闻性恶之名,安能信有性德之行」。性德非理耶?行非消伏用耶?
疑曰:以性德为修,盖以性善为性恶。既修性不分,亦似未便。何者?既明理消伏用是从性起修,谓之即理之行,此是修德三因,体是性善,如何却谓性恶为体耶?
止曰:良由妄认性德之行,唯在理具,未涉修德,致兹倒惑矣。今试引数文,證性德之行即修而说,庶使阇梨止讹革弊。且《妙玄》明《涅槃》五行天行者,谓第一义天,天然之理,由理成行,故言天行。虽次第行指于登地,若不次第行在乎初心。彼之理行,非性德行耶?又云《涅槃》五行即一实相行。实相非性德耶?又云《法华》安乐行者,即《涅槃》行。《涅槃》非性德耶?又乃荆溪有全性成修之说,了性为行之文,何忽拨弃修德,夐指理具为性德之行?况复明云「性德之行,行即修德」,正是从性起修,即理之行,蔽度之不辨乎。又云修德三因,体是性善,如何却谓性恶为体者,深不可也。阇梨意谓所消是恶,能消是善。今问恶是九界否?善是佛界否?若然者,须以佛界之善为能消,九界之恶为所消,正当缘理断九之义。惑智确尔,增减宛然,一家即义,乃成徒施也。当知予师立理消伏用,体是性恶,实无作行也。何哉?以圆教初心行者,莫不现前染恶之心,即了染恶,全是法界理性之恶。恶既即性,无所断故,全用性恶圆融之体,而为妙观。故《妙经疏》云:「阴入界苦即是法身,非显现,故名为法身。障即法身,贪恚痴即般若,非能明,故名为般若。无所可照,性自明了。业行系缚,皆名解脱。非断缚得脱,亦无体可断,亦无能系,故称解脱」。《妙乐》释此文云:「明观体也,本观理是,不观染除。染体自虚,本虚名灭。故妙体灭不立除名,障体即德不待转除(上皆《记》文。)」。此文岂非的用性恶为观体耶?以其三障全是三德,故三障体即三观体也。若不指修染即是性染,而为三德,焉得名为不观?染除及妙体灭,若别指性善而为即德,乃是转除也。故知性恶之体为理消伏用,与彼文旨无少相违。诚谓震地逸敷,而不闻不见矣。又复应知,若指修染即是性染,为消伏用,断与不断,二义俱成。如云染体自虚,本虚名灭,此断义也。障体即德,不待转除,不断义也,不即不离,妙在其中矣,岂别取性善之体为消伏用?是知性恶不具三德,性善方具三德。荆溪以三障即三德,而为观体,都无所用也。又如《止观》问云:「不思议境但明四圣,何法不摄?何必须明六道法耶」?乃至答云:「为欲令知性恶法门遍故」。且不思议境即是观也,岂非观体须用性恶耶?若据阇梨所见,灼然祇合但明四圣,不须六道,以为观体唯是性善耳。又《义例》云:「若无十境,乘则无体」。岂非以十境性恶之体,为十乘妙观之法耶?须了性恶之外无别性善,盖性是中道故,中道非相待故。良以即佛界之九界,名为性恶;即九界为佛界,名为性善。是故十界俱是法界。若不用性恶法界而为观体,别用性善法界而为观体,如避此空求于彼空也。如斯之说,敢谓阇梨连代共迷,虽曰「止疑」,其实破邪矣。
疑曰:若修德三因以性恶为体者,若果上用恶法门化他,又将何为体耶?若谓性体不二作此释者,性虽不二,对文用义不得不分。乃至云若谓见思王数为发观之始,便谓功在性恶者,未审若无性善所起之观,此恶还自能发观否?
止曰:所云若修德三因,以性恶为体者,若果上用恶法门化他,又将何为体者,今试问之:若如阇梨以恶为所消,以善为能消,若果上用恶法门化他,又将何为体耶?若言但消修恶,不消性恶者,未审性恶是德耶,是过耶?若是德者,何故不许为消伏体?若是过者,莫不果上终须断耶?又若谓性恶虽是德,不可用为消伏体者,是则性恶自在一边,别取性善一边为消伏体。如此解义,大堪抚掌。须知圆人祇由初心了恶是性,即以性恶而为观体。故至果上不断性恶,还用此体设化无方矣。又云性虽不二,对文用义不得不分者,若晓前诸止词,此等疑难不攻自败。今恐寐梦难醒,更为言之。若夫专用性善为观体者,智者何必须师,南岳何用三昧。发旋总持,但依诸师,以本具佛性善净之法,为修中之智,行即足矣。良为诸家不知性具染恶之法,则妙境不立,圆观不成。何者?若唯性善,不论性恶,众生本性为佛界十如是法;若明性恶,乃名性具十界十如是。既皆性具,则界界遍收,法法无外。故成百界千种如是,约三世间,故有三千。若不明性恶,百界之内阙九十界,千法之中则阙九百法也。是则三千之数,准说可知。岂非妙境由性恶立?此之妙境,体是本觉,举体而为始觉之智,是为圆顿十乘观体也。然虽善恶性本互融,其实不二。就人用观,不得不分。何者?由名字人,三惑具存,见思炽盛。若但夐指佛界性善,摄三千法为观体者,但增缘虑,绝念无由。若体六凡见思性恶,摄三千法为观体者,修恶即性,无所断除,观为谁施,理非别显。惑智既泯,修性复三,唯一妙乘,不动而运。荆溪特示须闻性恶,方有性行,其在兹乎。又云未审若无性善所起之观,此恶还自能发观否者,意谓须以性善起观,照于修恶,方即性恶。此则全昧一家圆修之意也。何哉?良由性融事局,初心既用第六王数为发观之始,此乃正以见思之心为能观观智。若其此心不即性恶,如何摄得七八九识,顿为妙观?如何得名谛观?名别其体不殊,其中虽含第九庵摩性善之法,其如初心正用第六性恶为主也。所明性恶特为建立见思王数为圆妙观,而却别取性善为观,岂非全昧一家圆修之意耶?师尝问云:「阐提不断性善,方有成佛之期。何谓修观功由性恶」?予因答曰:「若泛论众生成佛之因,且约佛界性善为语。若的论始行圆观之境,就凡夫性恶而谈达。此性恶具足三千,亦何阙于性善成佛之因耶?诚由圆宗性善性恶皆是佛性,不同偏指清净真如。故《普门玄义》问曰:「缘了既具性德善,亦具性德恶否」?答:「具」。岂非善恶皆是缘了佛性耶?今明圆人理消伏用,须知理性之毒,即是缘了之体,正当即惑成智,全性成修,方为实相之因,亦是如来之行。故知不了善恶皆是佛性,乃舍性恶而取性善为观体者,何异敬帝释而毁憍尸耶?昔既迷一万惑,今当解一千从。纵未信受奉行,且莫惊疑怖畏。
疑曰:《妙乐》性德之行,正是性具之行,即指前文性德缘了耳。正由例前一相之义,大师已作性德三因释之,荆溪又作性德缘了解之。后既例前,正是例前性德缘了。故云性德之行。荆溪云:「缘了行性,由之能显」。故知性德之行,即缘了行性,其义一也。
止曰:《记》中「性德之行」所释之文,正为明于全性成修中道之行也。疏文本约实教,释如来说法一味之中三相之义。一味即是实教,纯一无杂;三相,所谓解脱相、离相、灭相。以此三相而为修境,则成三德,对破三道,岂非修得之相耶?故前文云此三相,则以为境界缘,生中道之行;次文令将三相例作差无差义。《记》中指前文一相中说,即无住本立一切法也。且《记》主于前文,作四重立法,理则性德缘了,事则修得三因,迷则三道流转,悟则果中胜用。乃至随缘不变,理在于斯。起住二门,义准可识,染净二类,具在十门。此盖明乎四重相,即修性一如也。今文既亦指同前说,须以修性不二之旨,来释此中三相之文。故知全是性德缘了,成于中道之行。而此中道之行,即名性德之行。若对四重立法,则属修得三因,以今文正释修得三相故也。何得不看前后所释之义,但取两个「性德」之字对当而已?若但俱例前性德缘了,是则三相皆属理具,未涉修德;但是不变,未有随缘;但是住门,未有起门;但是染类,未有净类。何名三相为境界缘生中道之行耶?《记》云:「若不尔者,徒开浪会,虚说漫行。空列一乘之名,终无一乘之旨」。结云:「忽都未闻性恶之名,安能信有性德之行」?荆溪竟云:「若不解前四重立法,修性相即权实无差,空列一乘之名」。一乘是行否?莫未涉修得耶?当知三道流转,既是性恶,即是性德三因。以此性三,起于修三,修性冥泯,不可分别,故名中道之行,一乘之旨也。故《修性不二门》云:「性指三障,是故具三(即性德三因也。)。修从性成,成三法尔(即修得三因也。)。达无修性,唯一妙乘(即一乘之旨也。)。」且置是事,今问何故须闻生恶之名,方有性德之行耶?阇梨既谓例前性德缘了,又谓观体但是性善,祇合云忽都未闻性善之名,安能信有性德之行?何须性恶方有性行?又若谓盖由性中本具九界之恶,故用佛界之善以为消伏之行者,且性恶何咎,而须消伏耶?性德善恶皆是法界,不可法界消伏法界耶?须知若闻性恶,性外无修,则修恶本寂。故所起之行,无修治之功;修既无功,故特以性德名其行也。忽都未闻谈恶是性,安能信有以性为行?此行不立,正是徒开浪会,虚说漫行,空列一乘之名,终无一乘之旨也。吁,荆溪本斥他宗,岂意子孙不信乎!又引荆溪云「缘了行性,由之能显」,證性具缘了者,且《金錍》此句正明修得缘了也。彼云一乘十观,即《法华》三昧之正体也,普现色身之所依也。正因佛性,由之果用,缘了行性,由之能显,性德缘了所开发也。且一乘十观者,须以三千妙法,为一乘十观,故此三千十乘,即《法华》之正体也,亦是果上普现色身之所依也。正因佛性,由之果用者,谓性德正因,由三千十乘,故成果上之用也。缘了行性,由之能显者,谓修得缘了,由三千十乘,故有能显之功,即十法成乘也。性德缘了所开发者,谓由缘了行性能显之功,故得性德缘了所开发也。那忽认能显之缘了,为所显之缘了耶?但见「性」字,便谓理具,而不知此是修中二种佛性。故云缘了行性也。况复圆师《显性录》中亦作修得缘了释之,焉得错解教文,自违宗党?又莫是性德之行与缘了行性其义一耶?慧荣义堕,受伏鹿之嘲;明深论倾,作变蛇之业。
予师引《辅行》云:「非但所观无明法性,体性不二,能观观智,即无明是」。若非理毒,焉即能观。故一心三观,圆顿十乘,更非别修,皆理消伏也。
疑曰:引「能观观智,即无明是」,此合正由性善之功。何者?所观无明,即是法性之毒,此乃功由性恶矣。且能消伏用,既是修得之善,则功由性善而起。虽能观观智,即无明是,盖有能观妙观,方令所观体即。
止曰:迷义犹可恕之,固意诚堪罪也。且能观观智,即无明是,与理消伏用,体是性恶,莫不太相合耶?荆溪显以无明为能观观智,而须别以性善为能观观智,《辅行》此语如何消耶?况复直云无明不兼「恶」字,今云性恶已妙无明,岂贵无明而贱性恶耶?阇梨意谓性恶祇能起于修恶,性善祇能起于修善。今谓若未修圆观之人,可作斯说。何者?凡曰起心,必属一界。或善或恶,并由理具,方有事用。此则性善祇起修善,性恶祇起修恶,盖非局而局也。若其圆人创心修观,既知性恶具足性善,即以性恶起于修善,盖即惑成智也。如此修善,方名圆修,是生理善。若不尔者,皆属别修,终成事善。然应复了十界善恶,迭论不定,或四趣为恶,五乘为善;或六凡为恶,四圣为善;九界为恶,佛界为善。圆教多用后义分之,故《止观》十境,三障四魔,莫非是恶。当知凡夫纵起善心,但是善之少分,尅论现前所起之心,未离第六王数。故发观之始,以此为要。一家圆行,何莫由斯。今为委明,切须精究。倘染指而知味,当刻骨以怀恩。
予师引《普门疏》火难例三种毒害,事毒在欲界,行毒从色界至别教教道,理毒唯圆教。
疑曰:引例不齐。既引彼例,此祇应言果报毒在欲界,业毒通三界,烦恼毒通四教。
止曰:若依阇梨引例,既阙理毒之例,又加业毒之名,谈何容易耶?予师但取彼三种火有舍旁从正,受名不同耳。且如三乘之人,但受烦恼火名,岂无业报之火。盖烦恼是对治,故以烦恼为正也。例而圆教,但受理毒之名,岂无事、行之毒。盖事、行即理,故以理毒为正也。何必须例三界分齐,四教通局。其犹引雪山喻象,而须求于尾牙矣。
予师云:若所迷法界,不具三障染,故有于三障。纵说一性随缘,亦乃惑染自住,毒害有作,属前别教等。
疑曰:谈别太过,别教不立随缘之义。乃至云《妙乐》真如在迷,能生九界。《楞伽》如来为善不善,因《大论》云「池水珠象」之喻,一往观文,似如尊者所说。若观真如在迷之语,荆溪自以覆理无明为九界因,等。
止曰:阇梨谓谈别太过,予今谓谈别太屈。随缘之义,星列诸文,盖蒙瞽目而不见耳。已在《抉膜书》备解。又若谓真如在迷,能生九界,自是无明为九界因者,则须真如无知无觉,凝然不变,但齐八识业相,为诸法生起之本。若尔,则《金錍》明别教依迷示迷云「能造是佛性」,如何解耶?佛性非真如觉知义耶?何得执无明为因一句,便夺于真如生法之义?祇如起信宗立随缘者,盖由马鸣谈乎真如觉照义,故立随缘。且论文又云「当知无明能生一切染法」,何不责藏师云论中自以无明生法,安得立真如随缘耶?故知不得柄者,操刀伤手。况复荆溪显云真如能生九界,而须抑作不随缘义,岂非谈别太屈耶?顷载,永嘉继齐、嘉禾子玄、天台元颍等辈不谙吾教,斐然成章,背斥《指要》,立斯名义。予尝有《十门析难》斥彼狂言,尽为破灭。请寻看读,稍决是非。若复专固旧情,未生深信,斯实下愚不可移也。所立上之十段,于中理毒之义,性行之文,特是吾祖颖悟之说也。所痛阇梨一时迷惑,矫乱而解,妙理既乱,圆乘且颓。夫如是,则山家遗尘,扫地而尽,将何以光阐大教,发明后昆?岂唯无利人之功,将恐有谤法之罪!今故再三濡翰,数四解纷。考于师之言,无非典据;检阇梨之义,尽是臆谈。谅达者之所观,必昭然之可别。庶因良导,共践夷涂,方名见善则迁,所谓有耻且革。当须肉袒,用表心降。劝勉之私,造次于是。不宣。四明山客仁岳白。
按:《法智遗编止疑书》,续藏经第一编第九五套第四册。
谢宋相公移镇启 北宋 · 胡宿
出处:全宋文卷四六四、《文恭集》卷三三
近审改藩,旋闻莅府。河滨托乘,徒羡于鸣笳;境上驰邮,未遑于裁牍。屈兹威重,崇以谦饶,荐坠教函,载摛名笔。仰服褒华之饰,弥壮感篆之怀。腊过嘉平,春回东陆,初赋仁平之政,益臻福向之宜。伏惟判府太尉相公,先觉照民,宏谟纬国,全德光于出处,盛业著于规随。谢傅东山,方系苍生之望;伊公莘野,行闻旧老之图。入正中阶,益升上衮,三元行始,百顺来臻。系颂之私,实倍常品。
益寿美金花 金末元初 · 侯善渊
无言无说。信任随缘消旧业。
物我俱忘。晦迹韬光德自长。
幻根寂灭。觉照圆通忘标月。
直向当阳。一颗心珠混日光。
七星岩题名(绍兴二十七年正月) 南宋 · 张好礼
出处:全宋文卷四七五六、嘉庆《临桂县志》卷七、《桂林石刻》上
绍兴丁丑正月己巳,府县官属汝阴张好礼定叔、开封李裔元传之、睢阳王处存子安、洛阳楚偃师言、长沙吴延年永锡、寿春魏美言季文、瀛海戴子琦君美、清江杨獬正伯,休务相从,寻春于訾家洲,访程公岩,入栖霞洞,憩于黄氏之园,极一时观游之胜。继至者二人:开封贾戒之公戒、柯山陈杲伯初。
按:。
满江红 赠密庵述三教 南宋末 · 李道纯
押词韵第十七部
教有三门,致极处、元来只一。
这一字法门,深不可测。
老子谷神恒不死,仲尼心易初无画。
问瞿昙教外涅槃心,密密密。
学神仙,须定息。
学圣人,忘智识。
论做佛机缄,只凭慧力。
道释儒流都勘破,圆明觉照工夫毕。
看顶门、进破见真如,光赫赫。
诸葛孔明传 宋 · 胡寅
出处:全宋文卷四一八五、《斐然集》卷二四
诸葛亮,字孔明,琅琊阳都人也,汉司隶校尉丰之后。亮早孤,随叔父玄避乱荆州。建安初,与颍川石广元、汝南孟公威等俱游学,诸人务于精熟,而亮独观其大略。晨夜从容,常抱膝长啸,顾谓广元等曰:「卿曹仕进可至郡守刺史也」。或问其所志,亮笑而不言。及玄卒,躬耕陇亩,好为《梁父吟》,身长八尺,容貌甚伟,每自比管仲、乐毅,时人莫之许也。惟博陵崔州平、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,皆信然之。襄阳庞德公有重名于当世,目亮为卧龙,从子统为凤雏,同郡司马徽为水镜。亮每至其家,独拜床下,德公初不令止。徽字德操,清雅有知人之鉴。刘先主访世事于徽,徽曰:「儒生俗士岂识时务,识时务者在乎俊杰。此间有伏龙、凤雏」。先主问其人,曰:「诸葛孔明、庞士元也」。徐庶见先主于新野,先主器之,谓先主曰:「诸葛孔明者,卧龙也。将军岂愿见之乎」?先主曰:「君与俱来」。庶曰:「此人可就见,不可屈致,将军宜枉驾顾之」。由是先主遂诣亮,凡三往乃得见。因屏人曰:「汉室倾颓,奸臣窃命。主上蒙尘,孤不度德量力,欲信大义于天下,而智术短浅,遂用猖獗,至于今日,然志犹未已。君谓计将安出」?亮答曰:「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,挟天子而令诸侯,此诚不可与争锋。孙权据有江东,已历三世,国险而民附,贤能为之用。此可与为援,而不可图也。荆州北据汉沔,利尽南海,东连吴会,西通巴蜀。此用武之国,而其主不能守,殆天所以资将军,岂有意乎?益州险塞,沃野千里。天府之土,高祖因之以成帝业。刘璋闇弱,张鲁在北,民殷国富,而不知存恤,智能之士,思得明君。将军既帝室之胄,信义著于四海,总揽英雄,思贤如渴。若跨有荆益,保其岩阻,西和诸戎,南抚夷越,外结好孙权,内修政理。天下有变,则命一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,将军身率益州之众以出秦川,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,以迎将军者乎?诚如是,则帝业可成,汉室可兴矣」。先主曰:「善」。于是与亮情好日密,关公、张飞等不说,先主解之曰:「自孤得孔明,犹鱼之有水也,愿诸君勿复言」。关、张乃止。刘表长子琦亦深敬亮。表受后妻之言,爱少子琮,不悦于琦,琦每欲与亮谋自安之术,亮辄拒塞。既乃将亮游观后园,共登高楼,饮宴之间,令人去梯,因谓亮曰:「今日上不至天,下不至地,言出子口,入于吾耳,可以言未」?亮答曰:「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,重耳在外而安乎」?琦意感悟,阴规出计,遂得为江夏太守。俄而表卒,曹操征荆州,琮遣使请降。先主在樊闻之,率其众南行,亮与徐庶并从,为操所追,破获庶母,庶辞先主而指其心曰:「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,以此方寸地也。今失老母,方寸乱矣。无益于事,请从此别」。遂诣曹公。先主至于夏口,亮曰:「事急矣,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」。时权拥众在柴桑,观望成败,宿仰先主大名,又睹亮英伟,甚敬重之。亮说权曰:「海内大乱,将军起兵据有江东,刘豫州亦收众汉南,与曹操并争天下。今操芟夷大难,略已平定,遂破荆州,威震四海。英雄无用武之地,故豫州遁逃至此。将军量力而处之,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,不如早与之绝。若不能当,何不按兵束甲,北面而事之?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,内怀犹豫之计,事急而不断,祸至无日矣」。权曰:「苟如君言,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」?亮曰:「田横,齐之壮士耳,犹守义不辱,况刘豫州王室之胄,英才盖世,众士仰慕,若水之归海。事之不济,此乃天也,安能复为之下乎」?权勃然曰:「吾不能举全吴之地,十万之众,受制于人。吾计决矣。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,然豫州新败之后,安能抗此难乎」?亮曰:「豫州兵虽败于长阪,今战士还者及关某水军精甲万人,刘琦合江夏战士,亦不下万人。曹操之众,远来疲弊,闻追豫州,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,此所谓强弩之末,势不能穿鲁缟者也。故兵法忌之,曰『必蹶上将军』。且北方之人,不习水战,又荆州之民附操者偪兵势耳,非心服也。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,与豫州协规同力,必破操军。操军破,必北还,如此则荆、吴之势强,鼎足之形成矣。成败之机,在于今日」。权大悦,即遣周瑜、程普、鲁肃等水军三万,随亮诣先主,并力拒曹操。操败于赤壁,果引军归邺。先主遂收江南。建安十六年,先主攻益州,亮与关公留镇荆土。居无何,亮率张飞、赵云等溯江而上,分定州郡。会围成都,刘璋遂降。宜城马良致书于亮曰:「闻雒城已拔,此天祚也。明公应期赞世,配业光国,魄兆见矣。夫变用雅虑,审贵垂明,于以简才,宜适其时。若乃和光悦远,迈德天壤,使时闲于听,世服于道,齐高妙之音,正郑卫之声,并利于世,无相夺伦,此乃管弦之至,牙、旷之调也。虽非钟期,敢不击节」?二十六年,群下劝先主即帝位,先主未之许,亮曰:「今曹氏篡汉,天下无主。大王刘氏苗族,绍世而起,今即帝位宜矣」。于是称尊号,策亮为丞相,曰:「朕遭家不造,奉承大统,兢兢业业,不敢康宁,思靖百姓,惧未能绥。于戏!丞相亮其悉朕意,无怠辅朕之阙,助宣重光,以昭明天下。君其勖哉」!以丞相录尚书事,其治颇尚严峻,人多怨叹。法正谓亮曰:「昔高祖入关,约法三章,秦民知德。今君假借威力,跨据一州,初有其国,未垂惠抚,胡不缓刑弛禁,全客主之义乎」?亮曰:「君知其一,未知其二。秦以无道,政苛民怨,匹夫大呼,天下土崩,高祖因之可以弘济。刘璋闇弱,自焉已来,有累世之恩,文法羁縻,互相承奉,德政不举,威刑不肃。蜀土吏民专权自恣,君臣之道渐以陵替,宠之以位,位极则僭;顺之以恩,恩竭则慢。积弊致亡,职由此也。吾今威之以法,法行则知恩;限之以爵,爵加则知荣。恩荣并济,上下有节,为治之要著矣」。章武三年春,先主于永安疾笃,召亮属以后事,谓亮曰:「君才十倍曹丕,必能安国,终定大业。若嗣子可辅辅之,如其不才,当自取也」。亮涕泣曰:「臣敢不竭股肱之力,效忠贞之节,继之以死」?建兴元年封亮武乡侯,开府治事,又领益州牧。事无巨细,咸决于亮。是岁越巂夷高定背叛,建宁大姓雍闿负阻不宾,牂柯太守朱褒拥郡相继而反,南中骚动。亮以新遭大丧,故未即加兵。初,孙权闻先主住白帝,使大夫郑泉来聘,蜀亦遣人相与报答。及先主殂殒,亮策权有异计谋,欲聘之而未发也。于是邓芝见亮曰:「上幼弱,初在位,宜遣使人重申吴好」。亮答曰:「吾思之久矣,未得其人,今日始得之耳」。芝问其人谓谁,亮曰:「即使君也」。因遣芝修好于权。权果狐疑,不时见芝。芝表请面陈吴蜀唇齿之计,权乃绝魏,与蜀申盟。自后和亲,遂为与国。亮将自南征,长史王连力谏,以为此不毛之地,疫疠之乡,而丞相者一国之望也,不宜冒险而行。亮度诸将才不及己,意欲必往,而连言辄恳至,故稽留者久之。三年春,亮遂率众南征,其秋悉平。军资所出,国以饶富。有孟获者,为夷所服,亮募军中生致之麾下,使获周观营阵之间,问曰:「此军何如」?对曰:「向者不知虚实,故败。今蒙赐观营阵,若祗如此,即易胜耳」。亮笑,纵使更战,七纵七擒,而亮犹遣获。获止不去,曰:「公天威也,南人不复反矣」。遂至滇池,使其渠帅自相统领,不复别置汉官,亦不留兵镇守。或者以为不便,亮曰:「夷新伤破,父兄死丧,若置官吏而无兵,必成祸患。一不易也。留兵镇守而无食,必当运粮。二不易也。夫夷人累有废杀之罪,自嫌衅重,若留外人,终不相信,夷汉杂居,猜嫌必起。及其反叛,劳费萧然矣。三不易也,今吾欲使不留兵,不运粮,而纲纪粗定,夷汉粗安,策犹有便于此者乎」?初,参军马谡送亮南征,临别献言曰:「南中恃其险远,骄黠不宾之日久矣。虽今旦破降,明日必反耳。今公方欲倾国北伐,远事强贼,彼知吾势内虚,其叛亦速。若殄尽遗类,以除后患,既非仁者之情,且又不可仓卒也。夫用兵之道,攻心为上,攻城为下,心战为上,兵战为下,愿公服其心而已」。亮深纳其策,赦孟获以服南方。故终亮之世,夷人无敢反者。五年,率诸军北驻汉中。临发上疏曰:「先帝创业未半,而中道崩殂。今天下三分,益州罢弊,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。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,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,盖追先帝之殊遇,欲报之于陛下也。诚宜开张圣听,以光先帝遗德,恢弘志士之气,不宜妄自菲薄,引喻失义,以塞忠谏之路也。宫中府中,俱为一体,陟罚臧否,不宜异同。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,宜付有司,论其刑赏,以昭陛下平明之理,不宜偏私,使内外异法也。侍中侍郎郭攸之、费祎、董允等,此皆良实,志虑忠纯,是以先帝简拔,以遗陛下。愚以为宫中之事,事无大小,悉以咨之,然后施行,必能裨补阙漏,有所广益。将军向宠,性行淑均,晓畅军事,试用于昔,先帝称之,是以众议举宠为督,愚以为营中之事,悉以咨之,必能使行阵和睦,优劣得所。亲贤臣,远小人,此先汉所以兴隆也。亲小人,远贤臣,此后汉所以倾颓也。先帝在时,每与臣论此事,未尝不叹惜痛恨于桓、灵也。侍中尚书长史参军,此悉贞亮死节之臣,愿陛下亲之信之,则汉室之隆,可计日而待也。臣本布衣,躬耕南阳,苟全性命于乱世,不求闻达于诸侯。先帝不以臣卑鄙,猥自枉屈,三顾臣于草庐之中,咨臣以当世之事。由是感激,遂许先帝以驱驰。后值倾覆,受任于败军之际,奉命于危难之间,尔来二十有一年矣。先帝知臣谨慎,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。受命已来,夙夜忧叹,恐托付不效,以伤先帝之明。故五月渡泸,深入不毛。今南方已定,兵甲已足,当奖率三军,北定中原,庶竭驽钝,攘除奸凶,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。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。至于斟酌损益,进尽忠言,则攸之、祎、允之任也。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,不效则治臣之罪,以告先帝之灵。若无兴德之言,则责攸之、祎、允等之慢,以彰其咎。陛下亦宜自谋,咨诹善道,察纳雅言,深追先帝遗诏。臣不胜受恩感激。今当远离,临表涕泣,不知所云」。遂行,屯于沔阳。六年春,使赵云、邓芝据箕谷,魏大将曹真举众拒之,云、芝兵弱失利。亮身率诸军攻祁山,戎阵整齐,赏罚肃而号令明,南安、天水、安定三郡叛魏应蜀,关中震响。魏明帝西镇长安,命张合拒亮。亮使马谡督诸军在前,与合战于街亭,谡违亮节度,举动失宜,为合所破。亮拔西县千户还于汉中。蜀人或以此贺亮者,亮愀然有戚曰:「普天之下莫非汉民,国家威力未举,使百姓坠于涂炭,一夫有死,皆亮之罪。以此相贺。能不愧乎」?由是蜀人悉知亮有吞魏之志矣。下马谡于狱,或说亮曰:「楚诛子玉,二世不竞。秦赦孟明,遂伯诸侯。天下未定,不宜戮计谋之士,请释之以图后效」。亮曰:「古人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,用法明也。故杨干乱行,魏绛戮其仆。四海分裂,兵交方始。若复废法,何用讨贼耶」?遂戮谡以谢众,上疏曰:「臣以弱才,窃叨非据,亲秉旄钺,以厉三军。不能训章明法,临事而惧,至有街亭违命之阙,箕谷不诫之失,咎皆在臣授任无方。臣明不知人,抚事多暗,《春秋》责帅,臣职是当,请自贬三等,以督厥咎」。于是以右将军行丞相事,所总统如前。或劝亮更发兵者,亮曰:「大军在祁山数多于贼,而为贼所破,则其病在一人,而非兵之少也。今欲减兵省将,明罚思过,权变通之道,为将来之举。若不能者,虽兵多,何益乎?而今而后有忠于国者,但勤攻吾阙,则事可定,而贼可灭也」。于是考微劳,甄烈壮,引咎责躬,布宣所失,厉兵讲武,以为后图,戎士简练,民忘其败矣。孙权破曹休,魏兵东下,关中虚弱,亮上言曰:「昔先帝托臣以讨贼,臣受命之日,寝不安席,食不甘味。思惟北征,宜先入南。是故冒危历险,不敢自惜,以奉先帝之遗意,而议者谓为非策。今贼适疲于西,又务于东,兵法乘劳进取之时也。谨陈其事如左。高帝明并日月,谋臣渊深,涉险被创,危然后安。今陛下未及高帝,谋臣不如良、平,而欲坐定天下。臣之未解一也。刘繇、王朗各据州郡,论安言计,动引圣人,群疑满腹,众难塞胸。今岁不战,明年不征,使孙策坐大,遂并江左。臣之未解二也。曹操智计殊绝于人,其用兵也,彷佛孙吴。然困于南阳,险于乌巢,危于祁连,偪于黎阳,几败北山,殆死潼关,然后伪定一时耳。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?此臣之未解三也。曹操五攻昌霸不下,四越巢湖不成,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,委夏侯而夏侯败亡。先帝每称操为能,犹有此失,况臣驽下,何能必胜?臣之未解四也。自臣到汉中,才及期年,而丧赵云、马玉、阎芝、丁立、刘合、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馀辈,青羌武骑一千馀人。凡此皆纠合四方精锐于数年之内,非一州所有而取备于旬日之中者也。若复数年,则损三分之二矣,将何以图敌?臣之未解五也。今民穷兵疲,而事不可息,则止与行劳费正等,而不及早图之,欲以一州与贼持久。臣之未解六也。夫难平者事也,昔先帝败军于楚,当此时,曹操拊手谓天下定矣。而先帝东连吴越,西取巴蜀,举兵北征,夏侯授首,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。及吴人违盟,关某毁败,秭归蹉跌,曹丕称帝,凡事如此,难以逆知。臣鞠躬尽力,死而后已,至于成败利钝,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」。于是复出散关,围陈仓,未克,粮尽退军。魏将王双率骑追亮,与战,破之,临阵斩双。七年遣陈式攻武都阴平,雍州刺史郭淮率众击式,亮自出至建威,淮闻之遁还,遂平二郡。八年,使魏延西入羌中,大破郭淮及费瑶于阳溪,诏策亮曰:「街亭之役,咎由马谡,而君引愆,深自贬抑。重违君意,听顺所守。前年耀师,馘斩王双,今岁爰征,郭淮遁走,降集氐羌,兴复二郡。威震凶暴,功烈著明。今天下骚扰,元恶未枭。君受大任,干国之重,而久自挹损,非所以光扬盛业也。其复君丞相,勿辞」。九年,亮复出祁山,以木牛运。司马懿自荆州入朝,魏明帝曰:「西方事重,非君莫可付者」。乃使懿督张合等诸军雍凉劲卒三十馀万,西救祁山。合欲分兵驻雍郿,司马懿曰:「料前军能独当之者,将军言是也。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,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」。遂进。亮留兵攻城,自逆懿于上邽。懿敛兵依险,军不得交。亮引还,而懿追蹑其后。至于卤城,张合曰:「彼远来逆我,请战不得,谓吾利在不战,欲以长计制之也。可止屯于此,为祁山声援,分遣奇兵,示出其后。今亮县兵食少,行亦归矣,不可更前而不敢逼,沮三军之气也」。懿不从,兵既相衔,复不肯战,而登山掘营。于是诸将咸曰:「公畏蜀如虎,奈天下笑何」?懿病之,乃使合等攻别围,自按中道向亮。时蜀兵更下者十二,魏军始阵,幡兵适交,参佐俱言贼众强盛,宜权留更卒,张助声势。亮曰:「吾统武行师,大信为本。得原失信,古人所惜。更者束装以待期,妻子鹤望而计日。虽临征难,义不废也」。皆督遣令行,于是去者感悦,愿留一战,止者愤踊,思致死命,临阵争先,以一当十。却司马懿,杀张合,获甲首三千级,玄铠五千而还。十二年春,亮率大众由斜谷出,以流马运,据武功五丈原,与司马懿对于渭南。亮每患粮乏,使己志不伸。是以分兵屯田,为久驻之基。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,百姓安堵,军无私焉。亮数欲合战,懿亦表固请战,魏明帝恐不能禁,使卫尉辛毗制其军。姜维谓亮曰:「辛毗仗节而来,贼不复出矣」。亮曰:「彼本无战情,所以固请战者,以示武于其众耳。将在军,君命有所不受。苟能制我,肯千里而请战耶」?相持百馀日,其秋八月,亮疾病。密授长史杨仪、司马费祎、护军姜维等,以身殁之后退军节度。亮适薨,仪等按亮成规,整军而出,百姓奔告司马懿。懿率众追焉,仪反旗鸣鼓,若将向懿者,乃不敢逼。于是蜀兵结阵而去,入谷然后发丧。司马懿之退也,百姓为之谚曰:「死诸葛走生仲达」。或以告懿,懿曰:「吾能料生,不便料死」。因按行其营垒处所,叹曰:「天下奇才也」。亮遗命葬汉中定军山,因山为坟,冢足容棺,敛以时服,不须器物。策谥为忠武侯。初,亮自表后主曰:「成都有桑八百株,薄田十五顷,子弟衣食自有馀饶。至于臣在外任,无别调度,随身衣食悉仰于官,不别治生,以长尺寸。若臣死之日,不使内有馀帛,外有赢财,以负陛下」。及薨,如其所言。景耀六年春,诏立亮庙于沔阳。初,亮亡,所在各求为立庙。时议以礼秩,不听,民间遂因时节私祭之于道陌之上。校尉习隆等上言曰:「周人怀召伯之教,甘棠为之勿伐。越王思范蠡之绩,铸金以存其像。自汉以来,小善微德而图形立庙者多矣。况亮德范迩遐,勋盖天下,兴扶王室,实赖斯人。而烝尝止于私门,庙像阙而莫立,使百姓巷祭,夷戎野祀,非所以存德念功,聿追往昔也。今若尽顺民心,则渎而无典,建于京师,又逼宗庙,宜因其墓立之沔阳,使亲属以时赐祭。凡亮故时臣吏欲奉祀者,令至庙所。断其私祀,以崇正礼」。于是始从之。亮体资文武,明睿笃诚,英略绝时而行治纯懿,直方守正而应变无穷。自为幼童,已欲兴微继绝,拨乱世反之正。其规模大策素定于胸中,见诸行事,皆平时所蕴积者,非临危演思,尝试其说而行也。故翼戴先主于倾覆颠沛之间,从容谈笑,分割山河,兴复汉宗,与畴昔语先主于南阳,其策无不效者。及夫受六尺之孤,履危急之地,事凡庸之主,故由己出而不失臣礼,身握强兵而中外无间,行法严峻而国人悦服,用民尽其力而下不怨劳。死之日,百姓追思,如丧考妣。庶几哉,帝王之辅,伊、吕之俦,度越管、萧远矣。亮虽雄姿杰出,而从谏如流,改过不吝,尝教于群下曰:「夫参署者集众思,广忠益也。若远小嫌,难相违覆,旷阙损矣。违覆而得中,犹弃敝蹻而获珠玉。然人心苦不能尽,惟徐元直处兹不惑。又董幼宰参署七年,事有不至,至于十反来相启告。苟能慕元直之不惑,希幼宰之慇勤,有忠于国,则亮可少过矣」。又曰:「昔初交州平,屡闻得失,后交元直,勤见启诲。前参军于幼宰,每言则尽,后从事于伟度,数有谏止。虽姿性鄙暗,不能悉纳,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,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」。其好善如此。亮之治国,抚百姓,示仪轨,约官职,从权制。尽忠益时者,虽雠必赏;犯法怠慢者,虽亲必罚;服罪输情者,虽重必赦;游辞好饰者,虽轻必戮。庶事精练,物理其本,循名责实,虚伪不齿,终于邦域之内,咸畏而爱之。其用心平,而劝戒明也。人有言亮惜赦者,亮答曰:「治世以大德,不以小惠,故匡衡、吴汉不愿为赦。先帝亦言,吾周旋陈元方、郑康成间,每见启告治乱之道悉矣,曾不语赦也。若刘景升父子,岁岁赦宥,何益于治乎」?都护李平同受遗诏,平后挟诈自营,无忧国之事。侍中廖立徙长水校尉,因怏怏怀恨,疵毁乱群。亮表废平、立为民,平徙梓潼郡,立徙汶川郡。后闻亮卒,平发病卒,立垂泣叹曰:「吾终为左衽矣」。或谓亮之致廖立垂泣,李平致死,岂徒伯氏夺邑,没齿无怨言而已哉!于是可谓能用刑矣。自秦汉已来,未之有也。亮之行师本仁义,明节制,其止如山,其进如风,践敌人之境而刍荛者不止,耕者不变。初出祁山,三郡应蜀,亮不速进,志大会而不就近功也。前军败于街亭,亮屯去数里不救,魏兵相接,又徐行,其安静坚重而有勇乃如此。魏大将司马懿善用兵,殄公孙渊,擒孟达如探取囊中物耳。及与亮相抗,众寡强弱客主劳佚之势相去甚悬绝矣。然终不敢交战,懿亦雅知亮师有节制,终非诡变之所能敌也,故闭营自守而已。其损益连弩、木牛流马创物之智,出人意表。所作八阵图,黄帝、太公丘井法也,周衰而后,亮独得其要云。亮知人贤否,而能尽其才。初,蒋琬为广都长,先主因游猎奄至广都,琬众事不治,时又沈醉,先主大怒,将加诛戮。亮曰:「蒋琬社稷之器,非百里之才。其为治以安民为本,不事修饰,愿加察之」。先主雅敬亮,乃不加罪。费祎为黄门侍郎,亮南征还,群僚迎谒于数十里外,年位多在祎右者。而亮特命祎同载,众人莫不易观。其后二人相继总政事,琬方整有威重,而祎宽济博爱,见称为贤相,其当国功名略相比拟云。犍为太守李严命杨洪为郡曹,先主争汉中,急书发兵,亮以问洪,洪曰:「无汉中则无蜀矣,此家门之祸也。发兵何疑」?亮因表洪领蜀郡太守,众事皆办,遂使即真,而严未去犍为。洪迎门下书佐何祗有才策,洪尚在蜀郡,而祗已为广汉太守。于是西土莫不服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。先主称汉中王,升黄忠为后将军,亮说之曰:「黄忠名望素非关马之伦,而今便令同列,马张在近,亲见其功,尚可喻旨。关遥闻之,恐必不悦,无乃不可乎」?先主不听。顷之,策关为前军,关果大怒曰:「大丈夫终不肯与老兵同列」。赖行人费诗缓颊说之,关始拜命。刘封初为先主养子,后领上庸太守。关公围樊,促令发兵,封不肯助,又侵陵孟达,遂降魏。及魏攻上庸,封败,自归成都。亮虑封刚猛,易世之后,终难制御,劝先主因此除之,遂赐封死。魏延、杨仪,小人之难养者也,然延骁勇善抚士卒,仪雅有才干,二人积不相能。自亮在时,使仪当劳剧,延冒险阻,皆捐躯受命,不敢辞难。及亮没,即举兵相图,同以诛灭。其烛微消患,驾驭奸桀,皆此类也。亮书奏言教皆有可观,晋时尝令著作郎陈寿录亮故事,寿定著二十四篇为《诸葛氏集》、《开府》、《作牧》、《权制《、》计算》、《南征》、《北出》《、综覈》、《训厉》、《贵和》、《传运《、》军令》、《法检》、《兵要》等皆名篇之目也。寿又为之奏,其略曰:「亮少有逸才,英霸之气,遭汉扰乱,不求闻达,后遇先主,解带写诚,厚相结纳。及魏武南征,先主失势,亮时年二十七,乃建奇策,大破魏军,托据荆益。先主殂殁,嗣子幼弱,于是专决政事,外连孙吴,内平南越,立法施度,整理戎旅,科教严明,赏罚必信,无恶不惩,无善不显。至于吏不容奸,人怀自厉,道不拾遗,强不侵弱,风化肃然也。当此之时,亮之素志进欲龙骧虎视,包括四海,退欲跨陵边疆,震荡宇内。又自以为无身之日,则未有能蹈涉中原,抗衡上国者,是以用兵不戢,屡耀其武。然所与对敌,或值人杰,加众寡不侔,攻守异体,故虽连年动众,未能成功。昔萧何荐韩信,管仲举王子成父,皆忖己之长,未能兼有故也。亮之器能政理,管、萧之匹,而时乏名将,无成父、韩信,故使功业不及耶?盖天命有归,不可智力争也。青龙二年,亮率众出武功,其秋病卒。黎庶追思以为口实,至今梁益之民咨述亮者,言犹在耳。虽《甘棠》之咏召公,郑人之歌子产,无以远譬也。孟轲有云:『以佚道使民,虽劳不怨。以生道杀民,虽死不愤』。信矣。论者或怪亮文采不艳,而过于丁宁周至。臣愚以为皋陶大贤也,周公圣人也,考之《尚书》,皋陶之谟略而雅,周公之诰烦而悉,何则?皋陶与舜禹共谈,周公与群下矢誓故也。亮所与言尽众人凡士,故其文指不得及远。然声教遗言,皆经事综物,公诚之心,形于文墨,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补于当世」。寿不为知亮,而其言亦多有可取者。子瞻,字思远。亮尝与兄瑾书曰:「瞻今已八岁,聪慧可爱,嫌其早成,恐不为重器耳」。后与董厥共平尚书事。邓艾伐蜀,瞻领兵拒战,艾遗书诱瞻曰:「若降者必表为琅琊王」。瞻怒,斩其使,临阵战殁。晋泰始中诏署亮孙京为郿令,京后位至江州刺史。